秋风落日入长河
江南烟雨行舟
乱石穿空 卷起多少的烽火
万里山河都踏过
天下又入谁手
分分合合 不过几十载春秋
-《踏山河》
“哎,你知道这十几年在马背上,我觉得最美好的是什么吗?”土匪问我。
“什么?”
“晚上到了营地,对着满天的星星,干一瓶小老窖。”
那年我和她去自驾,一天24小时腻在一起小一个月。
我这人记性不好,发生过的事大部分转身就忘了。可我记得这句话,每次想起就像刚刚发生一样清清楚楚。
我当时在高速上开着车,在亚利桑那笔直的公路上。
她话音落了我向旁边看了她一眼,她向后倚着,半梦半醒的表情看着远方。
嗯,我懂。
路上都是些变形金刚一样的大卡车。
我在车里放着《荒度余生》。
我QQ音乐歌单里就20来首离线歌曲,反反复复我俩听了4000公里。听到最后她崩溃了,问我“你没别的歌了啊?”
这姑娘为什么要叫自己“土匪”呢?
编着麻花辫,穿着花上衣,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,声音温温柔柔的。
晚上到了酒店,一定会拉着我用自己带的便携锅煮面吃。
加个荷包蛋,几片青菜,有时热点牛奶,煮点玉米。
美极了。
她也笑我,叫什么“流浪的野丫头”,明明一点都不野嘛。
然而我懂。
像我这种怪人,嗅觉特别灵敏,遇到同类的时候一嗅便知,有些话根本不用说,都懂。
“对着漫天的星星,干一瓶小老窖。”
在远离尘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,一壶酒,一堆火,仰头是璀璨苍穹。
三杯下肚,仿佛暗夜里开了一扇小门。
透过虚掩着的门缝,平行世界里是那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,仗义行天下,一笑泯恩仇的江湖。
匪也好,野也好,不过是对这个灰色的现实无声的挑战。
我在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时候
把酒与苍天对酌
纵然一去不回
此战又如何
谁见万箭齐发 星火漫天 夜如昼
刀光剑影交错
而我枪出如龙 乾坤撼动
一啸破苍穹
九月,新疆慢慢展现出它大气磅礴艳冠天下的秋色。
年复一年,我在马背上从她枝头泛绿,一直穿梭到遍地金黄。
年复一年,我执拗地用尽心力用不合商业逻辑的方式,做着这样一件不合商业逻辑的事。
“你上那么多学,就为了这?你在干什么?”我妈忍不住质问。
“我在造梦。”
相较团队里尽心尽力一丝不苟的同事们,我是个稀里糊涂迷迷糊糊的存在。
不断有各路豪杰找我讨论商业计划,宏伟蓝图,谈竞争,谈垄断……我这样温温吞吞,不急不火的样子,必然让人恼透了。
我太抱歉了。
我时常忘记,我是置身于哪一片荒野之中。
究竟是什么,把我留在了马背上,把我留在这时间之外的荒野之中呢?
有时我很坚强,风霜雨雪随便来,起早贪黑也很习惯,扭个腰撞个头断个小骨头都是哈哈笑着就过了。
可有时我又很爱哭。
我上一次哭,是因为抬头看到一只硕大的鹰在天空盘旋。深蓝色的没有一丝云的如同画布一般的天空上,他优雅地伸展着翅膀。无声无息,像帝王在骄傲地巡视他的国土。
我的马忠实又稳重地驮着我走在山间的牧道上,我仰坐在马背上,出神地看了他好久,看到我的心也随着他一起在天上了,一时间竟分不清我是在天上飞着,还是在地上走着。
那时那刻深山中的草原那样寂静。
连虫鸣,连牧人,连牛群羊群都没有。
连最爱唱歌的哈萨克小伙子们都没有作声。
只有我们的马队沙沙的蹄声,寂静,几乎臣服般的行进。
再上一次哭,是在细雨浓雾中的森林。马背音响放着悠远又有点忧伤的曲子。
马蹄在湿漉漉的草坡上打着滑。
幻境一样,参天古木在浓雾中若隐若现。
突然那幻境中远远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牧童,头发湿的贴在额头上,在仿佛无边的森林里,他独自一个人,沉稳地赶着牛。
浮生有梦三千场。
长枪刺破云霞
放下一生牵挂
望着寒月如牙 孤身纵马 生死无话
风卷残骑裂甲
血染万里黄沙
成败笑谈之间 与青史留下
那夜昆明郊区的KTV里,醉意朦胧中,我的男人对着我唱起了《鸿雁》。
我忽然想起舞,然而踉跄,不得。
在天旋地转的幻觉里,我仿佛看到了他心里给我备好的马,和无边的草原。
不知道在做梦,就是轮回。
知道在做梦,就是涅槃。
今天又是我生日了。
我已然记不得自己有多大一把年纪了。
我那顽皮的小儿子提前数日就在激动地倒数。
昨天他跟我说,妈妈,今天是你最后一天18岁了哦!明天,你就又18岁一次了。
哈。
我做了一场大梦,醒来已匆匆半生。
人生得意须尽欢
跟着野丫头走进诗和远方
大梦一场